“布谷,布谷,割麦种谷。”布谷鸟那嘹亮的“歌声”,在辽阔的田野响起,无边的麦浪随风翻滚着,如铺在大锅里的煎饼,一天天焦黄起来。
又是一个割麦的时节!
小时候,我不懂农事,只有听到布谷鸟叫,才感受到空气中麦子成熟的气息,心里既欣喜也有些莫名的烦躁,因为对于割麦这件事,我更多的是焦虑。
1990年,小弟弟农历四月二十七出生,正赶上农忙时。一大早,父亲先把大锅的早饭和猪食煮上,就开始蹲在院子里磨镰刀,等我们吃了饭、刷了碗筷、去了学校,他才能驾着人力拉车去地里割麦。
那时,太阳已升得老高,热浪让人难受,起早干活的乡亲们都收工回家了。偌大的麦田里,只剩下父亲孤独的身影,他弯着腰,前腿弓着,后腿蹬着,一手抓麦秆,一手紧握镰刀,一镰刀一镰刀地放倒、集中、晾晒。尽管他很努力,但毕竟只有一个人。俗话说“快手不如帮手”,两天过去,麦田里的麦子还有一半倔强地立着,邻居家的地里已经收拾干净了。
我那时10岁,大弟弟8岁,也想着帮父亲割上一把,他却故作轻松地说:“就这点儿活,爹一会儿就干完了,用不上你们!”第三天早上醒来,我们意外地没听到磨镰刀声,倒是院子里一个高大的“蘑菇”矗立着。父亲的双眼充满了红色的血丝。他一脸笑意却遮掩不住浑身的疲倦。原来,为了不使麦子熟透掉落在地里,父亲居然一夜未眠,割完了剩下的麦子,还一一捆绑好拉回家,搭成了一个方便遮盖和晾晒的大麦垛。
1992年4月初,麦穗又黄了,父亲却因病撒手人寰。
院子里再没有那佝偻的身子为我们削制木枪,也没有了来回在磨石上灵活推拉的大手,父亲从此不再割麦了。
12岁的我和母亲成了割麦者。10岁的大弟弟用头顶、肩扛、怀抱、手提的混合动作,把麦捆运到地头,小心地放在拉车上。开始时,他每次拉五六个,后来,每次拉三四个,最后,车上只放一两个麦捆,他就踉踉跄跄地上路了。我知道,他已精疲力尽。
一个10岁的男孩,在艰难的生活面前,迅速长成男子汉!
春耕秋耘,冬种夏收。
四季轮回中,麦子青了又黄,黄了又青。逐渐长大的我们,割麦技术日益熟练,力气渐长,干农活已不再像以前那样困难。因为吃过生活的苦,所以我们对知识的情感如同饥饿的人看到面包。我办理了“农转非”,吃上商品粮;小弟弟上了大学,进了公司,成为技术人员;大弟弟选择进厂做工人。家中只剩下两个人的耕地,还有一部分被别人承包种了中药材。种小麦的地越来越少了,小麦也不用镰刀去割了。
现在,每年的夏收,政府会专门组织各种型号的割麦机来到农田,为农民收割麦子。机器一过去,麦秆变成麦茬,麦穗变成麦粒,现场装袋,回家就晒,实在方便。
因为疫情我们不能返乡,今年的麦收,我们姐弟都很担心。母亲打来电话说,村里组织了青年志愿者,帮乡亲们夏收。她只管把门敞开着接粮食就行,一个人在家就能搞定。
我们劝母亲,今年收了粮,就不要再种了,劳累了一辈子,该歇歇了。
母亲却笑着说:“现在国家政策越来越好,自己种自己吃,还发粮食补贴,多好的日子呀,我一定要种到走不动为止。”
是呀,地是要种下去,只是,用镰刀割麦这件事怕是要成为永久的回忆了!
(作者单位:河南省南阳市淅川县第九小学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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